阳春三月,临安府。 满城桃花绽放,柳枝抽芽。 平乐坊西北隅的关氏祠堂里跪了个二八年纪的小娘子,模样娇俏,身量纤细,正屈指挠着狸花下巴,杏眼弯成两泓新月。 “祖宗跟前跪断腿,你倒会躲懒。” 声音脆甜如西湖春雨,又带几分娇蛮。狸花睨她一眼,在她罗裙堆叠的褶皱里打起盹。 小娘子跪得腿酸,打量院子四周没人,索性提起襦裙席地而坐,嘴里念念有词。 “各位列祖列宗,你们别怪我忤逆父命,若是真嫁给那傻子,我就得一辈子伺候他穿衣做饭……” 说到动情处,也不管家规家训,三两步跨过门槛,对着龛里的祖宗牌位磕了个响头。 “还说什么皇命难违,分明欺负我是个没娘的庶女。先祖在上,求求你们入梦劝劝我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吃贡品了。” 说罢,她轻吁一口气,而列祖列宗不语,唯有穿堂风掠过。 檐前铁马叮咚骤响。 她转头瞧去,月洞门外不知何时转出一抹竹青色长袍,腰上环佩撞出清越声响。关长渊负手立在树影里,面色晦明不清。 身正如竹,面如冠玉的关氏长公子,饶是静立不动,也透着一股翰林院贤集的书墨气韵。 他隔着门洞,远远望见自家小妹又是逗猫又是摘花,没有一丝做了错事的愧疚,不禁眉头微皱。 “纤云,莫要再任性了,爹说到底只是个朝议大夫,在御史台连参本都要跪呈……” 迟疑片刻,又放软声气,“今日若拒下皇命,关家许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那被唤纤云的关氏小娘子仍跪在牌位前,低头一声不吭,良久才闷声回道,“为了个指甲盖大点的官职卖女儿,亏他干的出来。” 关长渊失笑,屈膝与她视线齐平。 “从五品可不是小官,这话跟我说就罢了,断不可当着爹的面说。”他戳戳自己的胸脯,“免得老人家心疾又犯。” “我非要说。谁让他从小就偏心长姐,吃串用度的都先紧着她,如今有难了想起我来,早干什么去了。” 说话间,竟不自觉红了眼眶,一滴晶泪悬在睫毛上欲坠不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