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突然重重往下一点,下巴几乎磕到自己的锁骨上去,头上戴着的冕冠险些也跟着掉下来,十二旒玉藻噼里啪啦地响成一串,一下子把她从昏昏欲睡的边缘拽了回来。帘后随即传来重重的“咳”一声。 “陛下,坐好。”母后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明绰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伸手去扶冕冠。她父皇的头显然比她大得多了,每次上殿之前,母后总是要想许多法子才能把这顶冕冠固定在她头上。明绰想腾一只手来撩开玉藻,冕冠就又坠下来,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想摘下来,可是玉笄栓结着她的头发,反而扯得她头皮好痛,弄得好不狼狈。 “母后……”她终于小声地叫出来,“母后!” 只听身后珠帘微响,谢太后起身坐到了她身边。母亲的手轻柔地拂过,冕冠终于被扶了起来,玉藻堪堪垂到明绰眼前。垂目看阶下,一片清明。旁人都是低着头,连原本正在奏事的谢聿也是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笏板。唯独她的太父谢郯,立于群臣之首,正仰着脸,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嘴角整个往下撇着,那模样瞧着不大高兴。 明绰让他看出背上一层汗,分外心虚地挺直了背。 谢太后朝兄长微微示意:“谢卿接着说。” 在她险些睡着之前,谢聿正说到西北乌兰部伐羌之事。那西羌皇帝的叔父,叫什么葫芦的,为了争位,跑去跟更北边乌兰部的可汗勾结。但是被西羌皇帝察觉,葫芦就干脆引来了乌兰部的大军。西羌有个姓扣的重臣,也被葫芦策反,领兵里应外合,一起把西羌的皇帝弄死了。 谢聿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把话头往回拨了一点儿:“臣方才正说到,乌兰郁弗悔了与寇显之女的婚约,另娶雍州段氏女,合雍州兵马五万,兵围长安。寇显走投无路,献上了纥罗的人头。如今,长安已归乌兰。” 明绰连连朝舅舅眨眼,以示感谢。然后又想起来她在这儿是演她皇兄,萧盈恐怕不会跟舅舅挤眉弄眼的,赶紧又坐好了。 谢聿垂下眼,只当没看见,继续往下说:“这纥罗还有个儿子,被羌人余孽拥立为太子,领兵南逃。乌兰郁弗领兵追击,如今陈兵边境,派人给荆州刺史去信,要替先帝报仇,取这羌人太子的人头,以示归顺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