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府衙斜对着角的园林之中,正是花树草木丰茂之时。
作为当代七秀坊坊主,一身金红炎纹盛装打扮而珠翠环佩得叶芷青,也神情端重而身姿婀娜娉婷的缓步跨过一重重门迎回廊。
虽然在这里没有看到任何人影的存在,但是每走一步就几乎是无所不在窥视感,让她仿若是步入在万众瞩目的宴演大堂之中。
作为七秀之首兼坊主,她虽然源自公孙大娘“一舞剑器动四方”
的剑器舞,但是师承的却是裴将军一脉号称“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
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
的杀阵剑术《剑器浑脱》和《西河剑器》。
裴将军本名裴(péi)旻(mín),祖籍河东闻喜(今山西闻喜),唐代开元时期人物,曾镇守北平郡(治今河北卢龙),曾先后参与对奚人、契丹和吐蕃的战事,据记载官至“左金吾大将军”
。
因为剑术高超而传诸于世,颜真卿《赠裴将军》,王维《赠裴将军》,乔潭《裴将军剑舞赋》之中皆有描述。
乃至唐文宗时,称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舞为“唐代三绝”
,世人称“剑圣”
。
就连被誉为“草圣”
的大书法家张旭,其“草书长进,豪荡感激”
,也是在看了她那矫捷的舞蹈后,从中受到启发的。
直到当代,亦有大儒郑踽的《津阳门诗》有“公孙剑伎方神奇”
句,名士司空图的《剑器诗》有“楼下公孙昔擅场,空叫女子爱军装”
句,都是歌颂公孙大娘的。
然而,无论再怎么显赫与荣耀的过往到了王朝的末世之期,也就剩下了鲜花烈火式繁华燃尽之后的余烬;作为平康中里的标志性建筑,偌大七秀坊核心所在的忆盈楼,早已经焚灭在了兵祸带来的冲天烈焰之中。
当初天宝年间,由公孙大娘所收养的二十几位孤女,所发展沿袭下来的偌大七秀坊;最盛时拥有数百位的舞姬、百余名的剑女,七秀十三钗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回了。
到了她这一代甚至连七秀十三衩的名头都已然是凑不齐,而只剩下位各处行院教导舞姬和收罗市井消息的日常。
此外,在七秀坊以外的北曲和南曲,尚有数十个大小不一行院中人的结社、汗巾会,在接受七秀坊的照应和庇护同时,也在提供者一些日常见闻中的消息来源。
最终还是免不了事到临头来,就连这些最基本的日常也维持不住了。
毕竟,在朝廷崩灭而新朝建立的往复动乱过程当中,随着那些的高贵门弟、显赫姓氏相继跌坠在尘泥里,平康里那些公卿贵胄、王孙贵族、富家豪族所维系的繁华,也就像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般的很快凋敝萧条下来。
连带七秀坊所代表的公孙世家这般,一贯超然于刺客世家其他几脉的隐秘存在;也在同时失去了明面上掩护的营生和背后长久扶持的隐隐官方背景之后,很快陷入了无以为继的困境。
然而紧接着七秀坊在传闻中所拥有的财货和女子,也从乱军之中招来了更加可怕的灾厄。
依靠色艺和金钱打造的关系和渊源,在这一刻抵不过刀枪的凶神恶煞;世代传承的武艺和剑技,也难当人多势众的军阵扑杀;最后除了一些事先被要求躲藏起来的年幼小娘之外;整个七秀坊几乎被涤荡一空,屹立百年的忆盈楼被付之一炬;
而那些为了掩护她这个坊主脱走出来的剑女和长老们,更是以女子之身在苟延残喘的彻底断气之前,轮番遭到了比死亡更加凄惨和可怖的痛苦折磨;最后能够在官军营中找到个别幸存者的事后,也已经是蓬头垢面、神志不清而根本认不出来自己了。
因此对于此时此刻的叶芷青而言,若是公孙大娘流传下来的技艺和七秀坊的传承,不想就此泯然于世间而只剩下诗文中偶然缅怀句式的话;就需要身负失去之人的使命和职责,忍辱负重苟且幸存下来的她,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抱着这种决然无畏的复杂心思叶芷青坚定向前,又随着一层层撩起的轻纱帷幕,她身上的衣裙也在一层层的滑落中减少,直到最后一丛訚訚绰约的帷幕之后,她的全身上下就只剩下若有似无的饱胀胸围和紧绷起来的下裳。
直到最后一层帷幕也被掀起来之后,若有似无的胸围和下裳也都消失不见,而只剩下一具欺霜赛雪、仿若赤子的女体了;除了头上银丝编做的冠环和脚下的湖丝罗袜,这也是叶芷青得以坦诚相见那位贵人的最低要求。
然而,被室内重重帷幕层层过滤的昏黄灯火,也一下子变得明亮而璀璨起来了。
照出简陋朴素至极的室内,除了一张竹榻之外就只有光秃秃的四壁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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