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认识丈夫以前,她根本不知道还存在着这样的美术领域。
她记得初识他是在一个下午,好几天没有刮胡子的他,有着跟高粱秆一样骨瘦如柴的身材。
那天他背着看起来很重的摄像包走进了她的店里,他把胳膊架在玻璃柜台上,寻找着须后乳。
他浑身散发出疲惫不堪的气息,以至于让她觉得他和柜台都快要被压垮了。
对于没谈过恋爱的她而言,能开口问他一句“你吃过午饭了吗?”
简直就是奇迹。
他略显惊讶,却没有丝毫的余力表现出来,所以只是以疲惫的目光望着她的脸。
她关上店门跟他一起去吃了午饭。
她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举动,一来是那天错过了午饭的时间,二来是他特有的无防备状态让她放松了警惕。
那天之后,她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让他得以休息。
但不管她付出多少努力,婚后的他看起来仍旧疲惫不堪。
他始终忙于自己的工作,偶尔回到家的时候也像投宿的旅客一样让人感到陌生。
特别是工作不顺利的时候,他的沉默就跟橡胶一样韧性十足,又沉重无比得像岩石一样。
没过多久,她便醒悟到自己迫切想要从疲惫中拯救出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难道说,她是通过疲惫的他看到了十九岁背井离乡、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独自闯荡首尔讨生活的自己吗?
正如她无法确信自己的感情一样,也无法确信他对自己的感情。
因为他在生活中总是笨手笨脚,所以她偶尔可以感觉到他在依赖自己。
他是一个性格耿直、看上去很死板的人,从来不会夸大其词、阿谀奉承。
他对她总是很亲切,从没说过半句粗话,偶尔望着她的眼神里还会充满敬意。
“我配不上你。”
结婚前,他曾说过这句话。
“你的善良、稳重、沉着和面对生活的态度……都很让我感动。”
他这么说多少出于对她的敬畏,所以听起来像煞有介事,但这样的真情表白难道不是证明了他并没有坠入爱河吗?
或许他真正爱的是那些捕捉到的画面,抑或是尚未拍摄过的画面。
婚后,她第一次去看他的作品展时,感到惊讶不已。
她难以相信这个疲惫不堪、看起来马上就要瘫坐在地上的男人,竟然带着摄像机去过这么多地方。
她无法想象他会在敏感的拍摄地点与人进行协商,以及有时必须展现出的勇气、胆识和执着的忍耐。
换句话说,她难以相信他的这种热情。
在他充满热情的作品和像困在水族馆里的鱼一样的生活之间,明显存在着不能视为同一个人的隔阂。
她只见过一次他在家里眼神发亮时的样子,那是智宇刚过完周岁生日,开始学走路的时候。
他取出摄像机,拍下了智宇摇摇晃晃走在阳光明媚的客厅里的样子,以及智宇一把扑进妈妈怀里和她亲吻孩子头顶的场面。
那时,他用散发着一闪一闪生命之光的眼神说:
“不如像宫崎骏的电影那样加入动画效果,智宇每走一步,就在他的小脚印上开出一朵花?不,还是加入飞翔的蝴蝶群更好。
啊,既然这样,不如去草地重拍一下。”
他教她摄像机的使用方法,还播放了刚刚拍摄的画面,并用充满热情的语气说:
“你和孩子最好都穿白色的衣服。
不,不好,还是衣衫褴褛些更自然。
嗯,这样比较好。”
贫穷母子的郊游,孩子每迈出笨拙的一步便会奇迹般地飞出五颜六色的蝴蝶……
但是他们没有去草地,智宇很快便学会了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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